旅行札记第三天

那本短篇小说集,白灵下午五点在一间叫“花田小坐”的咖啡馆看完了最后一篇故事。短篇小说集的最后一篇故事,讲的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相遇、分别,再相遇、再分别的事情。晚上九点多,具体时间不准确。疲惫不堪的一天,白灵租了辆电动摩托车,沿着万峰林的乡村公路转了一整个下午。写这篇旅行札记时,她刚洗了个澡,涂了晚安面膜,坐在民宿的院里。旁边,今天下午白灵外出骑车后,新入住的中年夫妇正带着一对儿女玩闹。一对儿女拿着矿泉水瓶在睡莲池玩水,男孩在抓池子里的鱼苗,女孩不停地把矿泉水瓶灌满水,浇在草地上,弄不清女孩是想要舀干池子里的水,还是想要给太阳曝晒一天的草地解渴。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注意着眼前的一切。中年女人趁孩子们暂时不需要自己,躲到院门外抽了支烟。白灵看了看池子里的睡莲,全都合上了花瓣,含苞而立。早上七点,白灵和昨天一样准时醒来,先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简单洗漱后,拿着书和本子到后山的茶室坐了会儿。白灵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无聊极了。是的!旅行的第三天,她已经感到无聊至极。白灵循着导航的指示边走边看往下纳灰村走去。二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她在村口一个叫大榕树广场的地方吃了份量很足的水煮魔芋豆腐和炸洋芋。之后,转了转村子,村子很小,道路狭窄,仅有的几户人家都在做游客生意,沿街开着便利店、特色餐饮、出租电动摩托车、民宿。白灵决定租辆电动摩托车,到附近转转,万峰林很大。“老板,这车怎么开?”她随意选了一家。“以前骑过吗?”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见白灵诚心租车,把手机放进挎包里,从一辆双人骑的带遮阳棚的自行车上跳下来。“没有!”“右手油门,左手刹车。”白灵试了试,“怎么不走呀?”“你把刹车捏得死死的,怎么走?”“好了!”白灵又试了试,“附近怎么转?”“往前十米,路口左转一直骑,三公里左右是万佛寺,从万佛寺回来,可以沿着村里的公路转转。景区很大。这观光公路沿着万峰林建的,想去的地方都能到。”“电力够吗?”“管一天,随骑。”白灵付了钱,骑车左转从一个水泥牌坊下出了村。几百米后,眼前瞬间开阔,抽穗的稻田在乡村公路两旁平展开,清风徐徐,村民的白墙青瓦住宅不再建在稻田中间,而是沿着山脚的公路,依山而建。白灵觉着自己像是一条鱼,在绿油油的稻洋中悠闲地漫游。公路上除了偶尔驶过的越野车外,见不到别的游客。白灵无所顾忌地骑车,呼吸着自在的阳光。突然间,三辆摩托车划破宁静的田野,由远及近,疾驰而过。白灵吓得停在公路一旁,厌恶地目送三辆摩托车驶出视线。骑到万佛寺外的广场,广场上有几栋仿古建筑,一楼开满做游客生意的商铺,零零星星有一些客人在店外的桌子旁吃食。白灵站在站门口,找不找,不见香火、不见佛,她向蹲在树影下一位无所事事的青年打听。寺庙在那边。白灵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万佛寺规模庞大,竟然占了半座山。到那边,要下坡。白灵把车骑到路口,一段陡峭的坡。白灵把车靠在一边,走过去看了看,公路在山路上向下蜿蜒。盘算再三,认定电动摩托车恐怕下去容易,上来的时候得推着走。白灵在广场上转圈、折返,按照租车老板说的路线,沿着万峰林山脚的观光公路骑行。午间,毒辣的太阳照着万峰林,晒得芭蕉树、红紫色的三角梅、绿油油的稻穗,挺得直直的。反倒是村民躲在屋檐下乘凉。白灵慢悠悠地骑着,身旁呈现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公路一边是开满火蚁大小黄色小花的栾树,盛期的三角梅,茂盛的大榕树。一边是阳光下的稻田,在芭蕉树林外时隐时现。白灵几乎是一个人骑着电动摩托车行驶在公路上,偶尔为载着游客的观光车让道。白灵骑到一半,发现一家开在公路旁的民宿,与村庄相距甚远。民宿的招牌上标注,可以提供住宿、餐食和饮品。白灵把车停在民宿门前唯一的一棵树的影子下。午间一点的民宿没有客人。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坐在吧台里的椅子上。接待她的是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白灵点了杯拿铁,去冰。咖啡厅的位置任由白灵选择,她坐在一张长桌前,正对着窗外的花台和稻田。白灵把小说摆在桌上,翻了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无聊极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三个摩托车手,思绪跑到万峰林以外,她想起多年前结交的一个朋友。那会儿,城里的高中生时兴骑电动摩托车上下学,几乎人手一辆。城里的大街小巷,每天准时准点流动着学生们横冲直撞的身影。没多久,聚集了一群骑燃油摩托车的高中青年。青年人往往喜欢结交聚集。骑燃油摩托车的青年们,整日无所事事,他们好像比所有人都要先下课,无论天晴落雨、严寒酷暑都守在校外不远的地方。晴天蹲在校门口的石阶上,跟前的地上往往是丢了一地的烟蒂。要是烈日当空,他们便躲在梧桐树的阴影里。雨天则站在小卖部前的帐篷中,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听见,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噪音,上课的学生便知道,他们来了。学校的保卫见状会上前驱赶他们。一见保卫来了,他们便做鸟兽散开,骑着摩托车,由近及远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等保卫一走,他们又由远及近回到原地。一来二往,这群人和保卫也熟了,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以后都在放学铃响起,学生刚从教学楼的各个出口涌出之时,骑着拆了消声器的摩托车聚到校门口。他们与涌出校门的学生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隔膜。随着,学生中几个女孩背着书包走出人流,不近不远地站到他们身边,用不屑一顾的目光左顾右看会儿。摩托车青年们才扔掉手里的烟,接过女孩肩上的书包,挎在自己背上。女孩脱掉校服,把校服袖子在腰上打个结,抬脚坐在后座。这些燃油摩托车,不约而同在后轮的架子上装了聒噪的低音炮,轮毂上粘了灯带。发动机一响,音箱便传来奇怪的情歌。这种情歌的开头,一定有一个女孩抽噎,接着在悲伤的音乐中读一段长长的独白,有时候是对自己内心世界的阐述,有时候是对别人背叛的控诉,有对爱人的、有对友人的、有对亲人的。似乎有说不完的愤怒、悲伤和仇视。音乐过了一半,才唱起不知所云的歌词。在学生的电动摩托车中穿梭,走出路口,燃油摩托车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赛道,嗖得一声,跑了。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入夜,他们会三五成群,在本该休息的午夜,带着他们的音乐、噪音和女学生,划破城市的宁静夜晚。一个周末的午后。母亲突然有意无意地对白灵说,开发区昨晚死人了!白灵,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母亲说,一男一女,都还很年轻。白灵看着手里的《茶花女》,不说话,听着。母亲说,摩托车的速度太快了,不知怎么的,居然冲进马路边上停车一台卡车下面去了,男的头盖骨碎了,女的脖子摔断了,当场死亡。白灵说,很惨烈呀!关于燃油摩托车超速导致的惨案,白灵时有听说,见怪不怪了。母亲说,年轻人不懂事儿,死的死了,家里老得怎么活呀!说完,母亲把洗衣篮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穿着拖鞋下楼去了。白灵低头继续读书。母亲在楼下的商店买瓶陈醋,推开门说,还在看书呀!《茶花女》写得很精彩。等你爸回来,今晚吃饺子。母亲开始坐在餐桌前包饺子。白灵,那个女孩叫婷婷。你和她认识的吧!白灵顿了顿,说,认识,很久没有联系了。初三那会儿,白灵和婷婷还是要好的朋友,每天早上婷婷会准时到白灵家楼下等她,然后一起上学。婷婷长相乖巧,皮肤很白,留一头长发,说气话来细声细气,爱穿裙子。白灵和婷婷周末也在一起。她常常邀请婷婷来家里一起读书柜上的书籍。白灵家的书柜上,摆着许多书,以前父母周末休息,会一人做一张椅子读书,白灵则守在一旁,后来工作忙碌读得少了。书房成了白灵一个人的天地,她十分怀念缠着母亲抱自己,读书上的故事给她听的日子。白灵和婷婷坐在凉席上,各自读着书,像过去的父母一样,一待就是一下午。母亲下班做饭,会多做一份婷婷的,留她吃完饭再去。两个女孩会帮忙收拾餐盘,接着又闹了会儿,婷婷才乘着刚亮起的路灯回家。饭桌上,母亲偶尔会问起婷婷家里的情况,婷婷回答,父母做生意的,比较忙,就低头继续吃饭。初三毕业季,白灵考得不错,母亲放松了对她的管理。白灵从不过问婷婷家里的情况,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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